干支历法中,丁酉年对应着鸡鸣破晓的意象。腊月寒气凝固,初三的月相如钩,悬在黄昏与暗夜的缝隙里。酉时属金,太阳西沉,鸡归巢穴,这个时刻被《协纪辨方书》归入“闭”字局,主收敛藏匿。有人觉得这是玄学套话,但若细看节气流转,冬藏本就是万物蛰伏的法则。
那年腊月初三,黄河流域的农户正封存最后一缸腌菜。酉时的炊烟混着柴火气,在灰蓝色天幕下扭成螺旋。灶王爷画像前的供品换了三回,麦芽糖黏住香灰,像在模拟某种天人契约。占卜师用六爻推演,得了个“地火明夷”卦,爻辞说“明入地中”,建议停止向外求索。这卦象和季节倒是呼应——冰封的土地下,火种从来都在。
阴阳五行在这里交错得有趣。丁火坐酉金,本是受克之局,偏逢腊月水旺。按三命通会的说法,得靠木来通关。可寒冬哪来鲜活木气?于是有术士翻出《遁甲演式》,说寅时的虎啸能借东方木,可惜酉时只有归巢的禽鸟。这种矛盾感倒暗合了某种生存智慧:绝境里总要找到非常规的出路。
查阅地方志发现,那年腊月多地出现彗星记录。酉时天未全黑,按理说不该看见星象。有学者推测是极光现象,毕竟丁酉年太阳黑子活动剧烈。民间却流传着“扫帚星现,改朝换代”的谚语,虽然次年并无政权更迭。时间总在生产谜题,答案往往藏在集体记忆的褶皱里。
灶台上的水瓮结着冰花,老妇人用铜盆化雪水煮茶。茶汤在酉时的光线里泛着琥珀色,蒸汽扭曲了窗棂上的剪纸。这个时辰适合温黄酒,但禁忌吃羊肉——老黄历写着“酉不宴客,醉必颠狂”。现在看像无稽之谈,可当年确有人因醉酒跌进冰窟。传统禁忌的本质,或许是对自然规律的朴素敬畏。
更夫敲着竹梆穿过巷子,酉时的第七响混着犬吠。私塾先生合上《月令七十二候集解》,童子在石板上默写“雉始鸲”三字,墨迹被呵气晕开。这个瞬间被折叠进丁酉年的某个黄昏,像藏在古籍里的批注,等待某个雪夜被重新翻阅。